喝粥的時候，南歌突然對蘇遲說：“原來馬姨是我媽的學生！”

蘇遲一楞，隨後笑道：“嗯。我知道！”

“你知道她跟我說了什麽嗎？”南歌放下勺子，一動不動地笑著看著蘇遲。

蘇遲握住她的手，問：“說了什麽？”

“她說我媽媽突然不做老師了，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好學生，有種枉為人師的感覺。她說，作為老師，應該最能看透各種人心，不然對於孩子脆弱的心理以及家長望子成龍的心理怎麽能有正確的判斷。所以，連自己的學生都救不了，還不如辭職的好。所以，我媽媽才成了公務員！”南歌說著，突然惆悵起來。

蘇遲楞了楞，這正是他想私下問馬靜萱的事，既然馬靜萱知道自己遲早會問而告訴了南歌，那麽自己就不需要再麻煩她一次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說道：“位於人際交往最覆雜的地方，往往能得出更多生活的真諦！伯母的選擇應該沒錯！”

南歌點了點頭，開口道：“蘇遲，相遇很不容易，我們都要好好珍惜！”

蘇遲微微一楞，隨後笑著將脖子上的東西取下來，掛在了南歌身上：“既然不容易，又想讓我好好珍惜，不如趁現在接受我的求婚，以免夜長夢多！”

他說著，就笑了起來。

南歌低頭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覆古式戒指，臉不由微微一紅：“哪有人在醫院求婚的？”

蘇遲聞言勾了勾唇角，咧嘴笑道：“怎麽不行？因為這裏有我需要的藥，算得上十分金貴了！”

南歌白了他一眼：“歪理！”

蘇遲眨了眨眼，輕輕摟住她：“嫁給我吧，我等了三年，心都快凍死了！”

南歌耳根微熱，小聲道：“嗯...我答應你！”

蘇遲一聽，眸中大喜，下一秒，便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南歌住院的這段時間，簡臻他們正馬不停蹄的搜尋一切關於周平山和馮柏良的信息，同時，因為蘇遲和沈煜白達成一致，要一起推翻周平山，所以沈煜白利用先前在周氏的關系，開始暗中調查周平山地下錢莊的事，將證據一步一步握緊，等待最後給他的致命一擊。

而那個行兇者已經被找到，進了拘留所。

沈煜白很早就跟周家有了合作關系，所以即使周平山知道了什麽，但因為暗線早已埋好，所以蠢蠢欲動時，最是難防。

周平山心裏，還是挺佩服沈家這位二少爺的。

一開始他便知道他另有目的，覺得與其處處防著他，不如順其自然。周平山本來想給這個小子一個教訓，可是他卻有了別的想法。

他知道，沈煜白在跟周氏合作的第一天，就存了很多小心思，安排了一些看似什麽都不會，其實深藏不露的暗哨。

周平山對這些暗哨了如指掌，卻從未戳破他，因為他想看看，這個笑面虎最後的的王牌是什麽？在張萍那個電話沒打進來之前，周平山已經做好了讓沈家萬劫不覆的準備，可是，電話接通後，他卻失去了對這場對弈的所有興趣。

是是非非，對對錯錯，不過是一場誤會。人都這麽大年紀了，也該休息了，別折騰了。

這出棋，雖是沈煜白早就準備好的，但對於向來老謀深算的周平山來說，要對付他，還是綽綽有餘。而此時，他正坐在沙發上，抽著雪茄，看著一臉帶笑的沈煜白。

“五爺，別來無恙！”沈煜白喝了口茶，笑的像只無害的小白虎。

“二少客氣了！你沈家的情報網這麽厲害，我可不敢說自己無恙！”周平山吸了口煙，淡淡道。

“呵呵！五爺嚴重了，煜白知道五爺的本事很大，即使現在我手中有證據，但暗道裏的東西，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煜白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還不夠資本跟五爺對抗。只是，五爺曾經答應過煜白不動南歌，如今這事，想來得給個說法！”沈煜白開口道。

“說法？人的確是我派過去，目標也的確是那姑娘，事實在眼前，你想如何？”周平山彈了彈煙灰，無所謂地笑了笑。

“五爺說話果真直白！煜白深知這世上不會有人不要命的跟周家暗道作對，但可惜，煜白向來不喜歡別人動自己太過在乎的東西，所以在這裏，想跟五爺要個承諾！”沈煜白揚了揚嘴角。

“你在跟我談條件？”周平山瞇起雙眼，吐了口煙圈。

“我這人吧！向來心腸歹毒，所以也不怕比自己更毒的人。玉石俱焚，最壞也不過這樣！”沈煜白笑道。

周平山擡頭看了他一眼，凝神道：“作為雙面間諜，看來二少不僅在我這得了不少好處，蘇家那邊，定然也是如此！”

“五爺錯了！”沈煜白喝了一口茶，隨後繼續說道：“沈家向來做事低調，不參與那些商場爭鬥。煜白之所以闖了進來，只是因為五爺動了我在意的東西。所謂雙面間諜，煜白覺得，自己還沒那麽大能耐！”。

周平山眉頭微皺，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這樣說來，你一開始就是蘇家那邊的？”他語氣帶了絲笑意，還有些微的自嘲。

沈煜白微微一笑，並不否認：“這種情況，五爺應該一開始就料到了！”

“你果真厲害！假意幫我對付蘇家，卻在暗地裏收集一切不利於我的證據，這盤棋，蘇建成那個老古董，算是下足了力氣！”周平山淡然一笑。

沈煜白放下茶杯，緩緩起身：“五爺最不該的一件事，就是將陳年舊怨放到了後輩身上，這恩恩怨怨，不該牽扯的人，還是不要牽扯的好。畢竟，周家再厲害，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五爺日後做事，還是要小心點好！”

語畢，朝門口走去。

周平山吸了口雪茄，低沈的聲音悠悠響起：“不是你們贏了，而是我累了。對付你們方法很多，但是真相面前，我倒覺得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忙活半輩子，也該休息了！”

沈煜白腳步一頓，低聲一笑：“五爺明白就好！”

其實周平山不是沒有辦法對付沈煜白，而是南歌受傷後，他接到了張萍的電話，電話裏的內容，頓時讓他失去了鬥志。

時隔已久，故人突然出現，他雖意外，但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更加意外。

原來這麽多年的覆仇，竟是一場鏡花水月，根本就可以不存在的東西。而自己卻因為仇恨蒙蔽了雙眼，看不清真相。

“周平山，你知不知道南歌是誰的女兒？”電話裏，張萍聲嘶力竭的喊著，語氣裏全是怒意。

“不是你的嗎？”他淡淡答道。

“不是我的！”張萍大聲否認。

“你是說？”周平山突然心口一涼，一股寒意湧了上來。

“沒錯，她是梓淳的女兒！”張萍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平靜下來。

“不可能，她跟著梓淳一起跳下去了！絕對不可能！”周平山的手開始有些發抖。

“什麽不可能？你看到她們的屍體了嗎？梓淳是真的死了沒錯，可是她走之前將南歌交給我，讓我好好替她照顧她。你看看你，傷害了梓淳，又傷害了她的女兒，以後入了土，如何有臉去見她？”張萍說著，心中難免悲涼。

周平山一時語塞，只覺得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窒息，有些喘不過氣來。

難道這些年來的付出和覆仇計劃，本就是一場空，梓淳壓根沒恨過他們，而她最恨的，卻是自己？

恨自己在酒意下奪了她的清白，可是當時她明明也沒有拒絕。難道選擇那天，完全是個意外？

“她有沒有留下什麽話？”這是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張萍緩了口氣，壓下心中怒火，淡淡道：“梓淳說，她曾經想過跟你在一起，但是最後還是決定放棄。至於她有沒有恨你奪了她最重要的東西，我也無從得知。而她最後的選擇，除了她自己，誰都不可能明白！”

“4月17呢？”周平山問。

“因為那天也是梓淳的生日，真正的生日！與蘇遲無關！”張萍波瀾不驚的說道。

“原來...都是誤會！”周平山突然苦笑。

“關於4月17，我也是從煜白那個孩子那裏知道的，你別太過自責，該是你接受的，誰都逃不掉！”張萍淡淡道。

周平山自嘲地笑了笑，開口道：“那孩子真是厲害！”

“你該放手了！”她嘆了口氣。

“我...輸了！”周平山說完，便掛了電話。

想起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周平山只覺得仿佛是一場夢，為了一個人而憎恨所有人，然後弄得自己身疲力竭，到頭來，卻是一場虛妄。

原來自己傷害的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原來南歌，是她的孩子。

想到這，他只覺得嘴角苦澀不堪，甚至連同心口，都是苦的發酸。

當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精密周到都成了笑話時，周平山覺得，人生須臾間，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所以累了、倦了，也不再想跟別人鬥什麽了，順其自然的接受所有的迎面而來的結局。該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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